[转载]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

 因伍尔夫的评论里经常出现这一巨著的名字，我也就此重新读了一遍。和以前读时感觉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唯一感兴趣的是人物性格似乎更鲜明了。

安东尼和小凯撒之间的战争，活脱脱是英国版的楚汉相争。安东尼正如项羽一般，纵然豪情万丈，英勇果敢，但心机浅显，冲动易怒。更要命的是，他也拥有好大喜功，贪慕虚名的致命缺陷。这一点集中体现在他与小凯撒和小庞贝的和平盟约上。即便到了剑拔弩张的谈判桌上，安东尼还抱着君子之道，认为小庞贝曾有恩于他，他决不能先发动战争。其实，他是惧怕外界说他无情无义，恩将仇报。说白了，就是仍无法舍弃他大英雄的虚名。这一错误也同样发生在小庞贝身上，本来是天赐良机可以将两个强大对手置于死地，却仍顾及外界言论，表面清誉，将大好时机白白错过。这一幕与鸿门宴惊人的相似。之所以说安东尼与楚霸王相似，是因为他们都是如此的情深意重。在最后时刻，当安东尼得知亲信背叛已投奔到小凯撒那里去时，他却将那人的所有财物派使者送去，另外还给了许多赏赐。他是个大英雄，但却无时无刻不被来自于他脆弱内心的妇人之仁所左右。他，已将生命的重心倚靠在埃及女王的身上，一切都以她的喜怒哀乐为主。这也就无怪在海战中，他会追随着怯懦畏战的埃及舰队落荒而逃了。谁能想到在双方激烈交战的过程当中，主帅会因埃及女王的离去而突然丧失战斗力，弃在前线的数万将士不顾，驾着小船逃回大营去呢。试想一下，哪个将士在经历这一幕后还能誓死效忠，生死相随呢。在这一点上，他还不如楚霸王呢。人家起码是先杀出重围，再乌江自刎呢。

相比之下，小凯撒却是步步为营，能屈能伸，表面宽容实则歹毒。若说起小凯撒的心机之深，文章中处处可见。首先是将妹妹嫁与敌人，却在妹妹亲自过来劝解哥哥与丈夫矛盾时极尽讽刺与挖苦之能，以找到发动战争的借口。最能体现他淡漠亲情的一幕是当他妹妹不远千里来看他，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讽刺妹妹是个被遗弃的女郎，还责怪她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前来，一点都不像他凯撒的妹妹。另一方面他利用安东尼和小庞贝的交情暂时稳定政局，却先撕毁盟约，一举歼灭了小庞贝，结束了三足鼎立的时代。同时他还深谙心理战术，在策划与安东尼的最后一战时，叫那些曾在安东尼麾下现归降于他的将士们充当前锋，让他们自家人互相残杀。最后，他假意宽恕克里奥佩特拉，允诺将保留她的地位与待遇。言辞之恳切，甚至让我这个读者当时都以为小凯撒也拜倒在了这位埃及艳后的石榴裙下，成了另一个安东尼。值得注意的是，此举实则一箭双雕。他对埃及女王示好，是在与安东尼大战之前。一方面是为了稳住女王，以便将她生擒，带回罗马羞辱折磨她；另一方面，他是为了分化安东尼与克里奥佩特拉的感情，借此打击安东尼那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心灵。连你生死相恋的爱人都背叛了你，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其实这也说明小凯撒非常了解安东尼和克里奥佩特拉的为人。他明白安东尼外表刚强实则脆弱的性格，更清楚埃及女王并非忠贞不渝之辈。但小凯撒的对手，对他的狡诈阴险却一无所知。孰胜孰败，一目了然。

安东尼不如楚霸王的另一点，就是情人。人家虞姬是以身殉情，那我们的埃及女王呢？当然，她最后也是自杀，可是她的自杀是发生在她走投无路，毫无生还希望的情况下。如果她事先不知道小凯撒将把她带回罗马游街，也许还抱着与小凯撒情投意合的念头，准备再次俘获罗马第一统帅的心。她的天性真的不适合做女王，更适合当一名交际花。她风情万种，爱吃醋，使小性儿，撒娇，狂野，奔放，天马行空，只缺少一样——智慧。并不是拉拢男人的智慧，而是做君主的智慧。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要命的是她和安东尼一样好大喜功却又脆弱不堪。要打仗时，她想起自己是埃及的女王，要身先士卒亲临战场。真打仗的时候，又接受不了战争的惨烈，掉头就跑。也亏得安东尼和她是一路货色，竟然也跟在后面逃回来了。真是一对活宝！同时，她还欠缺忠诚。凯撒在时，她属于这个老男人；凯撒死了，她又找到安东尼作靠山；安东尼死了，她又期冀于小凯撒。若不是小凯撒根本就没把她当个女人看待，只当她是埃及的战利品的话，那我们会很快得到续篇《小凯撒与埃及女王的艳情史》，或是《克里奥佩特拉与罗马三执政的故事》。也许在小凯撒看来，这个美貌女人更像个不祥之物。她跟着凯撒，凯撒被刺身亡；她粘上安东尼，安东尼惨败自杀。连与她又暧昧关系的小庞贝都难逃一死。精明的小凯撒又怎会自投罗网呢。怎么说呢，作为美人，她的权利太大；作为女王，她的智慧又太少。

其实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三个主角，而是根本没有台词被一笔带过的安东尼的前任妻子富尔维亚和只有两句台词的小凯撒的部下道拉培拉。富尔维亚，为了使安东尼离开埃及女王的怀抱，居然在罗马向小凯撒宣战。试想一下，什么样的女人居然可以为挽回丈夫的心发动国家战争，这简直太让人震惊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了。别说安东尼的后任妻子即小凯撒的妹妹及不上她的万分之一，就连埃及女王也要甘拜下风。起码，在安东尼领娶新妻时，她只会不断地抽打报信的人，却从没想到过利用埃及军队将安东尼劫回来。就连安东尼自己也承认：可以征服世界三分之一的土地，却永远驯服不了这样一个妻子。道拉培拉，是最终改变克里奥佩特拉命运的人，一个凯撒的部下将佐。他出于同情心，将小凯撒准备如何处置埃及女王的命运和盘托出，这也是促使埃及艳后作出自杀决定的关键一步。莎翁很戏剧化的展现了这一幕。安东尼死前交代克里奥佩特拉，只可以相信凯撒部下中叫普洛丘里厄斯的人。可笑的是那个人，在得知安东尼的信任后，仍以以一副凯撒忠臣良将的姿态没有给埃及女王任何的帮助。反而是另外一个，安东尼从未提起过的人，在得知安东尼并没有给与任何信任的情况下，将实情告知女王。我很欣赏这段对话：

克里奥：你知道凯撒预备把我怎样处置吗？

道拉：我不愿告诉您我所希望您知道的事

克里奥：不，先生，请您说

道拉：他虽然是一个可尊敬的人

克里奥：他要把我当作一个俘虏带回去夸耀他的凯旋吗？

道拉：娘娘，他会这样干的，我知道他的为人。

莎翁的作品往往都有深刻寓意，即便是这样一部吵闹不堪的爱情史剧，也会不经意间透露出他对这个社会的认识。在这样的结尾处，他似乎告诉我们：亲人将你临终托付的那个人，有时也不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