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相会在普林斯顿 (左起:王若谨,吴青,马元曦,王立礼)
幸运的我们之二—--学知识,学做人
进入二年级,我们全班欢欣鼓舞—-钱青是我们英语主课的任课老师!钱老师从小随父母居住英国,就读boarding school, 接受正规的英国教育,和英国孩子一起生活、学习、游戏。她的语音漂亮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口语流利得和native speaker 一模一样,因受到良好教育,比一般英国人更为优雅。我们上她的课真是一种享受。可惜,好景不长,才一个月,钱老师因病到疗养院休养去了。代替她的老师是吴青,一个提 前毕业、一点教学经验也没有的新教员。
说到吴青等年轻教师,我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幅图画。1960年6月我们到大兴县夏收劳动数日,返校时乘着敞篷大卡车开进校园,经过一群靓男靓女,个个穿着漂亮的夏装,精神焕发,和我们这群灰头灰脸、一身脏兮兮劳动服的一年级学生形成鲜明对照。大家不仅回头张望,议论纷纷。后来方知他们是为适应教师缺乏而提前毕业留校的一批年轻教师,包括吴青、吴祯福、林克美、张秐、陈鑫柏、王若谨、奚宝芬、杨光慈、屠蓓等等。我们放暑假前的最后一课由他们试讲。分到我们班上课的是王若谨和杨光慈。她们站在讲台上,让我们翻开课本,接着王若谨开始朗读课文: “The east wind prevails over the west wind.” 这第一句一出口,我们就被镇住了,这位比我班几位学生还年轻的小老师的语音语调太标准了,好听极了,那简直像音乐一样悦耳!我至今记忆犹新。(王若谨老师是北外联合国翻译班的创始教师之一,也是负责人,后来派到联合国纽约总部任口译组组长。现已退休,中美两地轮流居住。)
我们的任课老师从钱青变成吴青,大家未免有些失望,毕竟吴青第一次走上讲台,没有任何教学经验。吴青的语音和口语在青年教师中是出众的,她从小接触英语,在教会学校上过学,英语的习得有些像母语为英语的孩子:自然流利,但不太讲语法。而我们当时是非常重视语法的。我们常在课上问吴老师一些关于语法的问题,使她难以招架。记得她常说,“这个我不知道,下去查一查,明天告诉你们。”有时说,“昨天那个我讲错了,现在更正。” 我们都为她的真诚和一丝不苟的精神所打动,很快我们就磨合好了,师生关系非常融洽。吴青老师的特长是语音和朗读教学。她有超级的模仿能力和对语音的敏感性。谁的语音有什么问题,她一下子就能听出来,并且能惟妙惟肖地模仿,然后再给出正确的,让我们比较和分辨。吴青教语调非常拿手,她打着拍子,嗒、嗒、嗒、嗒,让我们注意节奏,跟着拍子朗读。她备课非常认真细致,在她的授课中我们得益匪浅,继续夯实了基本功,为过度到高年级做好了准备。吴青善于学习,钻研教学法,没有几年她就成长为一位优秀教师。1964年我出来当老师后,吴青老师经常开公开课,我们新教员都去听。她的课堂气氛特别活跃,她擅长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在那时,她就很重视学生的课堂参与。后来,吴青与陈琳老师搭档在中央电视台教英语,在全国有着极其广泛的影响,几乎家喻户晓。吴青老师从来都是说真话,绝不会不懂装懂。“说真话”是吴青一辈子做人的重要原则。后来她连续多次担任人民代表,始终坚持说真话,为人民办实事。她投身社会活动,长期无条件地为民众服务,她是我做人的好榜样。如今,吴青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精力旺盛,每天早起锻炼,坚持积极参与社会活动。
二年级的泛读课老师是王洸宗(王洸),第一本教材是狄更斯的小说Oliver Twist 的简易本。他讲得绘声绘色,令人难忘。王老师的语音语调无可挑剔,他常常带着表情朗读书里的佳句。虽然这不是语音课,但对于我们语音上的毛病,王老师也不轻易放过。他说我们的^的元音发的不到位。他说,“发好^的音,必须把嘴方起来。发着音时要干脆利落,不能拖长音,不要与a:相混。“ 我们感到很难做到,王老师就示范给我们看,果然,他的嘴是方形的。我们跟着练了很久才找到一点感觉。听我们读“little”时,王老师说,“读这个字时,气流从口腔两侧通过,口腔壁一定要颤动。”于是,他又给我们示范。我的两位泛读课老师范瑛和王洸的口语都是极为出色的,他们在课堂上注重口语互动,甚至纠正语音,这大概是北外的特别之处吧。王洸和刘承沛、高厚堃、丁往道、夏祖奎、周谟智等是刚一解放第一批招来的师资,得益于王佐良、许国璋、刘世沐等教授的亲自授课。他们是北外教师梯队里承上启下的中坚力量。王洸老师教过许多课程,都备受学生的欢迎。后来王洸老师在广播电台主持英语教学节目也受到好评。在周燕主编的《用精神行走的人》访谈录中,王洸老师说,他是用心教的,他告诫他所教的师资班学员,“你起码要got to love the teaching profession; second, you’ve got to love the subject you teach; third, you’ve got to love your students.”虽然王洸老师只教了我一学年的泛读,但我真实体会到他对教学和学生的爱。王洸老师是我最为敬佩的老师之一。我觉得他不但是个好老师而且首先是个好人。我们同住北外西院。我常看到王老师在雨天或太阳下,一手撑着一把伞,一把搀扶着年迈的母亲,一步一步从北外走到魏公村东口的32路车站。他们的身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真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好人为什么在反右运动中打成右派?王洸老师说,因为右派问题,他一度被剥夺了教书的权利。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努力,一旦恢复教学他便全力以赴,并在教学中不断探索实验,不管教什么课,都很成功。在访谈录中,王洸老师对在反右运动中与他一起蒙冤的水天同、许孟雄、王锡钧教授充满了敬佩与感恩之情。他的回忆令人感动。最近在山东德州开会期间听北大的刘意清教授谈往事。她说,水天同教授从北外退休后编了一本语法书,请她父亲刘世沐教授校对,但他父亲做了一半患了癌症,转交给王洸继续。王洸完成校对后交给刘世沐教授。此时,刘公已经病得不能说话,便双手抱拳,向王洸作揖致谢。听到这里,不禁一阵心酸。王洸老师的命运坎坷,但他生性乐观豁达,热爱生活。每次在校园遇到王老师,他总是笑容满面,谈笑风生。他的心态很年轻,喜欢接触和尝试新生事物。王洸老师的嗓音好,在英语系的晚会上常常欣赏到他参加的教师男声小合唱。退休后,他又曾一度爱上了舞蹈。有一次聊天,他告诉我学舞蹈的种种好处,并且主动做了几个潇洒的舞动动作。他还学习法语。一天,他遇上了胡文仲老师。他们用法语聊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热闹非凡。后来他们自我揭秘,“我们各自背诵自己熟悉的句子,互不搭嘎。不懂法语的还以为我们在对话呢!”王洸老师为人善良、有人情味、有情趣。他现在虽已八十多岁,但腰板笔直、目光炯炯、头脑灵活,诙谐依旧。
当年钱青老师告别我们去疗养,再次见到她时我已经进入三(四?)年级,她是我的口试主考。那次的口试有些特别,这里需交代一下。我们年级有十个平行班。每次期末的口试都把班级打撒、学生分到各个考场,防止本班老师偏向自己的学生。同时,为了打分有统一标准,口试前抽调三个学生,平时成绩分别是5、4、3分,提前进行口试。我被提前口试,而主考官就是钱青老师。记得口试在学校的一间电教室进行。对面只坐着钱青老师一人。她问我答。等我走出考场,我从隔壁没有关紧的门里看到全年级的老师都坐在那里。原来,口试现场与隔壁连线,我们的对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样做,是为了不让考生紧张。这件事说明北外英语系的教师对待教学的每个环节都是多么地认真。
在我留校当老师后,我有很多机会与钱青接触。她是文学教研室主任,我是成员。每次请来国外讲学的教授,钱老师必定组织活动,除了听讲还有聚餐,往往就在她的家中来一个pot luck party,每人带一道菜,而主人往往做更多的准备。后来,我在美国做访问学者,一年半后回国。我有幸参加钱青老师主持《美国文学名著精选》的编辑工作。钱青原来精通英国文学,后来在芝加哥大学获文学博士,扩展到美国文学。这部《美国文学名著精选》由钱青主编,选了25位重要作家。钱青为上、下册各写了分量极重的第一章,即本册的概述,外加数位作家。其他参与者还有吴冰、李品伟、李金达、郭栖庆等。钱青老师做学问的严谨态度为我们树立了榜样。她组织我们开会讨论,在个人分头完成各自的章节的初稿后,碰在一起在全组成员面前念自己的文章,征求大家的意见,然后进一步修改。每一稿件都由钱青修改和定稿,她提意见时非常直率,毫不讲情面。这部书是全国英语专业推荐教材,所以完稿以后还要送交专家审阅。现在许多书也是有专家审阅的,但就我所知,好像只有一位专家,而且是背对背的。而我们那时却有好几位专家审稿,而且是面对面地提意见。记得审稿会在当时的英语楼三层会议室召开,六、七位专家中我记得名字的有北大的李赋宁、赵萝蕤,北师大的郑敏(文学教授兼诗人)等英美文学界泰斗。他们对我们的稿子提出了许多中肯的批评与建议。我记得两位女士尤其尖锐,而李赋宁教授则比较温和。他们手中都有我们油印的稿件,看来他们读的很仔细,批评和指正也相当具体。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这些小字辈能得到这些大老前辈们的亲自指点是多么的荣幸!
如今,钱青老师在美国定居,和女儿生活在一起,但她经常回国。上次回来是为了把自己大量的文学藏书捐献给北外图书馆。每次回国,我们文学教研室的几个老太太总要聚会一下,我盼望着下一次的欢聚。
在北外我有幸遇上了一些好老师,他们对教学的敬业、严谨、实事求是等优秀品质以及他们人性的闪光点对我影响很深。记得刚入学时,李棣华副院长在入学报告中说,“大学五年是你们的世界观形成的关键阶段。”确实如此,我在大学读书期间,不但学到了英语,扩充了知识,而且学到如何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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